气中的血腥气，自从蒙古人兵临城下后就再没有消散过。每晚，郭靖和黄蓉几乎都是睁着一只眼睛在睡觉，有时他们甚至不敢脱下shen上的盔甲，即便是今天，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胜仗后，他们的神经依然像是绷紧的弓弦。

        此时已是三更，襄阳郭府上下俱已安寝，连佣人都被黄蓉打发去休息了。然而，郭靖和黄蓉的卧室却依然灯火通明。

        他们在聊天。但用的不是嘴，而是两人面前的一大盘沙子，这是黄蓉为了防蒙古人收买江湖高手偷听、偷看机密军情而想出来的法子，为防有人在屋ding钻孔偷看，沙盘上还加了个遮荫篷。

        两人并肩席地而坐，先闭目运功聆听周围有无异样，确定无人后，才睁开眼，相视点点tou。郭靖取过沙盘边上的一gen苇杆，先写dao：「今日一战，蒙古兵折损多少？」

        黄蓉看清后，用一块木片将字轻轻抹去，取过另一gen苇杆写dao：「死一万七千九百二十二，伤重不能再战者一万五千六百四十二。共损三万三千五百六十四。」

        郭靖脸上lou出了难得的笑容，他知dao这是黄蓉在蒙古军中安插多年的探子回报的数字，绝对准确，于是也用左手中的木片刮去字迹，写dao：「我们还剩多少人可战？」

        黄蓉犹豫了一下，向郭靖眨了眨眼，这是情况不妙的暗号，郭靖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地看着黄蓉在沙盘上迅速写下三千一百一十六这个数字，然后郭靖也同样迅速地刮去了它。

        「我们兵力不足，蓉儿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郭靖写dao。

        黄蓉摇摇tou，苇杆飞快地在沙盘上划过：「丐帮弟子，能来的全在这里，我不能再调丐帮的人了。」

        郭靖叹了口气，他知dao蓉儿不会骗他，他也知dao丐帮天下弟子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人，只相当于蒙古三个万人队的兵力，而蒙古各bu如果全bu动员的话，至少可以组起二十二万人ma，再加上这些天来的战损消耗，丐帮已经损失了八千人左右，有些分舵已经开始对黄蓉私下表示不满。区区丐帮，是无论如何也再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

        眼下这三千一百一十六人已是包括了正规军和丐帮弟子以及江湖助拳好汉的人数，而蒙古军却至少还有七万人ma在城外，所幸今日之战仗着黄蓉施计烧了蒙古兵的军ma场和粮草栈，忽必烈只得退兵休整以待后援，不然若是明日再来一战，襄阳只怕立时城破。

        「靖哥哥？」黄蓉的轻唤打断了他的沉思。郭靖回过神来，看着黄蓉关切的目光笑了笑。在他们商讨军情时，只有「靖哥哥」和「蓉儿」这两句话是可以从嘴里说的。于是郭靖继续写dao：「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只能指望朝廷增兵襄阳了，给朝廷的告急文书有回音了吗？」

        郭靖摇摇tou，写dao：「没有，已经是第十一封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来又被贾似dao扣下了。」黄蓉写dao。

        「不错。」郭靖写dao，「这最后一封还是你亲手写的，言词恳切，dao理明晰，可这jian相……」写到这里郭靖愤然扔下苇杆，在地上重重捶了一下。

        黄蓉从地上拉起郭靖的手，用自己的小手握着，两人默然许久。最后还是黄蓉又捡起苇杆接着写dao：「相府里探子回报，贾似dao接到文书后全bu压在密室箱中，严令所有人不得向皇上透lou半点风声。如有谁在皇上面前提起襄阳二字，格杀勿论。」

        郭靖猛然yu起，黄蓉眼疾手快，拼命把他拉住，用眼神止住了即将狂怒的郭靖。郭靖坐在地上，怒气使他的xiong膛不住起伏，他捡起苇杆，颤抖着手在沙盘上写dao：「我去杀了这jian相！」

        黄蓉一手拉着郭靖，一手刮去字迹，写dao：「不可，此刻他是皇上shen边红人，杀他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对你我不利，你我若有闪失，襄阳危矣。」

        「那怎么办？」郭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沙盘上写dao。

        「惟今之计，只有我去相府盗出文书，面呈皇上，或许有一线转机。」黄蓉写完最后一个字，两人同时抬起tou来，相视无言。片刻，郭靖在沙盘上写dao：「我去。」

        「你嘴笨。」黄蓉写完，抿嘴一笑。

        郭靖也无奈地苦笑着，他何尝不知dao此事蓉儿去更为稳妥，但是这数十年来，一直是蓉儿迁就他，他想zuo什么蓉儿总是不会违逆他的愿望，大半生的jing1力，蓉儿都陪着他放在了襄阳城上，现在还要蓉儿去面见皇上为他搬救兵，他实在是过意不去。黄蓉心明眼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又接着写dao：「蓉儿是靖哥哥的。」

        只是这七个字，郭靖虽然愚鲁，却也明白其中深意，他不再说什么了，只写了四个字：「多加小心。」然后紧紧把黄蓉拥在了怀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时分，第一缕曙光刚刚降临襄阳城外饱经战火的大地，一骑红ma已经箭一般地she1出了襄阳城南门，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三日后，临安，相府。

        是夜，星月无光。一袭夜行打扮的黄蓉静静地伏在相府高大的屋脊上，只lou出两只晶亮的眼睛，在她shen下的屋子里，贾似dao和夫人李氏已安然入梦。就在她抵达临安的当天晚上，她安插在相府里的密探已经将相府和贾似dao的密室地图一并交给了她，地图上明白无误地标出密室的地点正在贾似dao的床下。

        〈着地图黄蓉不由冷笑：昔年临安皇gong密室，是在gong中一座假山里，贾似dao却更上一层，把密室设在自己床下，显然是清楚整个相府防卫最严密的地方莫过于自己的卧室，如果连自己都不安全，那密室又有什么安全可言，真是只老狐狸！

        此刻的黄蓉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黑猫，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六个时辰，三更的梆子已经打过去一阵子了，她在等待四更的梆子。四更正是长夜将尽黎明尚迟的时候，这时巡夜的家丁和更夫jing1神都已疲乏，无论是刺杀还是偷盗都是最佳的下手时间，黄蓉久经江湖，对此了如指掌。她抬起tou，天空仍然是混沌一片，这时只听「梆梆，梆梆。」紧接着是一声锣响，四更的梆子远远地从府外的大街上传来。

        黄蓉立刻运起洪七公所授bi虎游墙功，悄无声息地从房脊上慢慢爬到屋ding一chu1，那里已被揭去数片屋瓦，只余薄薄一层黄泥ding棚。

        黄蓉摸出怀中的分水蛾眉刺，轻轻刮去上面一层黄泥，然后摸出一虚引火条，迎风chui着，从ding棚的空隙中投了下去，借着微弱的火光，黄蓉已经将下面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贾似dao和夫人的寝帐拉得严严实实，隐隐可听到阵阵鼾声，除此之外毫无异样。

        黄蓉不由暗笑这老家伙算来算去，饶是相府防卫严密，竟忘了贼是从不走门的。她麻利地拆去一层ding棚，然后运起缩骨功，双手攀住一gen房梁，轻巧地从两gen房梁之间的空档中穿过，接着提运丹田之气，双手一松，借着多年习练的桃花岛上乘轻功之力，无声地落在屋内，位置正在贾似dao床前。

        只要上前撩开帐子，向里面刺上两下，这jian相就可立时毙命，但黄蓉并不想要他的命，她只想要襄阳的援兵，杀了贾似dao只会平添麻烦。她摸出一支竹筒，拨开帐子的一条feng隙，用竹筒向里面长长chui了口气，这一筒「二十四桥明月夜」足够让这jian相和他老婆睡上二十四个时辰。

        她稍待一会儿，估计药力已经发作后，才掀开帐子，果然锦被之下，五十一岁的jian相贾似dao抱着老婆睡得正香，二人均是全shen赤luo，被角lou出手脚，shen下的床褥已rou成一团，看来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