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该罚呀。”她按他峰。

        那夜是元宵，也是母亲的祭日，而他又刚失去恩师。他见她落泪，心中亦同悲。今夜月华如洗，阖家欢聚，能在今夜泪的，想必是个离失所的可怜人。

        春桃一愣，指尖无意过他下，“郎君，这张嘴……”言罢，指尖过齿尖，碎屑尽数落在他。

        *

        闻到漫来的幽幽茉香，眼前之人红微张。裴知春忽地握住她手腕，拇指搭在她脉搏，“这么殷勤，是想拿我试药？”

        耳边又传来一声絮语：“郎君。”

        但他从不此般认为，是他的，夺不走、拿不去。

        言罢，裴知春望向刀鞘，玄铁泠泠，恍惚映出裴知远的眉眼。这把匕首，是裴知远送他的及冠礼。从小到大，他从未在意过裴知远。然而，近三年总有人嚼着碎语，说裴家次子的才名即将远超越过长子。毕竟，长子双残废，已然是废人。

        ――“圆月高悬，是为照亮无家之人的归途么？”她问。

        裴知春轻咳几声，似掩饰尴尬：“鼓盆而歌。”

        倏地，糕点盒摆在裴知春面前，扯回他的思绪。

        听闻此言，裴知春心中顿时明悟。他耳微红，嘴动了动。突然，春桃踉跄了一下，撞到桌案，发出声轻响。裴知春下意识伸手，稳住她的形。春桃趁势勾住他的，拿起一块桃花酥递到他边。

        见裴知春陷入沉默，春桃拿起金创药，唤：      “长公子……”

        去浴池前，裴知春在案前凝视那把匕首。他忽然想起梅园初遇时，小女郎鼻子冻得通红，正拿袖泪。

        裴知春微蹙眉，打量食盒，“你近日似乎很是热络。”

        裴知春回首，墨发如瀑倾泻，水珠从他发丝落，沿致的锁骨下。窗外月光跃进，清清浅浅，照在青白的肌肤上，泛起一层薄光。

        “婢是特来谢郎君赠药的，顺便回赠一些糕点。”春桃想起正事，向他眨眨眼，笑语嫣然：“还有，小桃心里自然是惦念着郎君，才那么热络。不然，怎会夜夜在郎君榻前插茉莉花呢？”

        春桃替他上完药，匕首重新放回剑鞘，“郎君是要学庄子鼓盆而歌，还是效屈原怀沙自沉？”[2]

        浴池边，蒸汽氤氲，如杳霭玉，帷幕掀动间，探出一双手，指尖微，及裴知春脊背，慢慢上下勾划。

        最终，她却未能说出口。

        想到这，裴知春决定前去浴池，好好清醒清醒。

        ――“是，离失所之人，总能归家、找到家的。”他答。

        翌日，夜沉沉，弯月剜破天穹一角。

        与她对望时，一燥热的望在他内翻涌，久久无法平息。

向明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