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但她还气着。”

        顾弈沉默了好会，比青豆直接：“你弄的那个工作室怎么说？”

        “跟她说。”

        项东跟顾弈说：“最近都陪着妈呢，明早你且看她，比你走时年轻好几岁。”

        两个男人无波无澜在幽暗的地下室对视几秒后，顾弈先避开了：“行。”

        打顾清夏出国读高中开始，程青豆就离热闹很远了。所以她才魔怔地让项东结婚生子，想有个小娃娃玩儿了，想让家里吵吵闹闹。

        项东哟了一声：“像你当年那样？”

        过了几日，青豆在二手市场淘相机，相中个腔完整的木质外拍机，项东不仅陪着取，还主动付了钱。他们在地下工作室忙活了四五天，拆件，磨锈迹，重新树脂漆，又去五金店买螺钉，换底盘，三脚架。

        她说：“此人估计和我差不多年纪。”

        穷人不离猪，富人不离书。她们家是养过猪，但猪吃饲料，越养越穷，所以后来跟着挣钱的人家圈养起羊子来。她很早就去城里了，不太会养，妹妹程青栀在村里长大，养了久的羊。后来她到城里只要不听话，妈就吓她，说不读书就回去放羊。这招在青栀十二岁之前，可以说是百试百灵。

        外拍机的室内拍照动静很大，快门“哐”的一声像是倒了排货架――顾弈坐在乱七八糟的工作台前，抄着手，一脸严肃，一帧定格。

        “可能是喝你剩的那两口燕窝喝的吧。”

        “那就缠着她，缠到她消气。”

        点到即止，程青豆没接话，项东也只是笑笑，不再说这事。

        原带镜成像质量确实不好。项东见程青豆着相片许久没说话，以为她介意，便：“插上版可以拍，但这个镜应该用不了。”

        “什么怎么说？”

        “不是说出事了吗？”

        “你居然没有老。”程青豆盯着照片上的顾弈，又看了看眼前的顾弈，“男人都不老的吗？”

        她庸俗地劝婚，被儿子用力地忤逆。想来想去，是她活该。

        程青豆睡得早，留项东在地下室修缮老相机，顾弈稍作修整，洗了个澡，坐在了他对面，看他倒腾那些东西。

        项东笑：“这么用？那我也喝点。”

        他们爷俩就喜欢一唱一和地讽刺她。

        他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面对项东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你哪位？”

        项东点点：“不错是不错，就是图少了点。”他随手翻了几页，都是字。

        面面相对十余日，他不提上次吵架的事，程青豆也不接茬帮忙的事，就这么僵持着，和谐着。在家的第一周，可以说是母慈子孝，直到顾弈回来。

        “嗯，可能吧。你养过猪？”

        顾弈懒洋洋地说：“光喝燕子吐的口水是不够的，还要合你妈吐的，双齐下才这用。”

        程青豆看书速度比项东快，两天把借的六本书看完，还帮他剔掉两本信息密度低的，“这四本还不错。”

        “要我重新自我介绍下吗？”项东伸出手，朝他礼貌，“我叫项东，您儿子。”

        “我倒是没，不过你小姨养过。”

        装好相机，他推动拨杆打开光圈，透过镜估了估，怀疑成像不理想，镜朝顾弈调整，想测试拍一张。

        “能有什么事啊。”项东好笑。

        书页停留在八十年代家庭记账本，详细记录走出集化后分田单干的收支，一笔一笔，细节到这钱仿佛是青豆自己兜里的进出。

没看得明白，正调整老花的角度，后的项东替她读了出来：“学舍的东西忘了，但这些都记得。”

        顾弈说过，她从小就这么俗，婚这种事三岁就能看出，是她干得出来的事儿。

        这么肉麻的话当然不是他说的，是程青豆告诉他的。这句的下一句是，我知你也是。

        旁人大概会想，这男人不苟言笑，但项东知，他是用严肃或者不屑掩饰内心的害羞。

        清零哐啷半晌，项东打破沉默：“我准备参加个年代摄影比赛，想问我妈要点照片。”

        不过说来也是，她对生活只有凡俗的愿望。这也是她编剧路顺利的原因。

        顾弈没回答，只是板着张脸。他这个样子还能唬人的。

        她过去不想复制的母亲的人生，真到了母亲，才发现自己有只会粘贴。

        她的剧本老少咸宜，遵守合家欢规则，不挑战德底线，也不玩弄

        青豆气急败坏，三岁我们都不认识呢，你看得出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