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份，想扑到书架前，一本本抽出来翻阅。

        其中一个叫春杏的，生得圆脸大眼，格活泼，很快和傅明月熟络起来。

        阳光从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那些或新或旧的书脊上，空气里弥漫着纸张与墨香混合的独特气味。

        “看傻眼了？”秋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些书可金贵得很，二公子虽然不看，但也不许人乱碰。你的活计很简单，每日辰时过来，拭书架、案几，清扫灰尘。记住，书一本都不许动，架上的顺序也不许乱。若是被我发现，你就等着。”

        她故意拖长语调，丹凤眼里闪着警告的光。

        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石阶边有未清扫的落叶，回廊的栏杆积了薄尘，几个小丫鬟聚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见周嬷嬷来了才慌忙散开。

留着试试。不过，”她转向傅明月，语气陡然转厉，“赵府的规矩，第一要紧的是认清自己的份，你是来丫鬟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收了，该的不该的，你应知。”

        薛姨娘轻声细语地回：“姐姐多虑了，渊哥儿院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况且，绩亭不也常去弟弟院里取书么？有个识字的丫打理着，兄弟俩都便利。”

        走出偏厅时，傅明月听见后传来大夫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飘进耳中：“长得太招摇，又识得字，放在渊儿院里，怕是不妥。”

        从正屋走出一个穿水红色比甲的丫鬟，约莫十八九岁，瓜子脸，丹凤眼，打量傅明月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情古板，整日只知埋首书卷，对府里的事一概不问。

        一同学规矩的还有三个新进府的丫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满墙的书架，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房梁。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地方志、游记杂谈……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书。

        “听说你要去二公子院里？”第四天傍晚，两人在丫鬟房外的廊下偷闲时，春杏凑过来小声说，“可得当心些。”

        院子比想象中宽敞，三进院落，假山水，花木扶疏。

        “还有啊，”春杏眨眨眼，“二公子院里的秋穗姑娘，最是个厉害角色，她是大夫人的远房亲戚，在院里说一不二，你去了可别得罪她。”

        “都听着，”周嬷嬷站在院中，提高嗓门，“这是新来的丫鬟明月，以后在书房伺候，秋穗，你带带她。”

        “发什么愣，”周嬷嬷在前斥了一声，“跟上。”

        “二公子他，”春杏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更低，“子顽劣，最喜欢捉弄人，前好几个丫鬟，不是被他吓得打碎花瓶挨罚，就是被他弄得哭哭啼啼大夫人他，谁也拿他没法子，以前还会将看上的丫鬟拉去屋里，第二天就纳为妾了，他纳的妾都比院子里的丫鬟多了。”

        傅明月垂下眼帘

        接下来的三天，傅明月经历了严苛的规矩教导。

        “嬷嬷放心，”秋穗走过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我会好好教她的。”

        母亲在赵府这些年，偶尔回家时会提起，大公子是个读书的料子，十七岁便中了举人，如今在备考明年的春闱。

        书房在院子的东厢，三间打通，宽敞明亮。一进门，傅明月便屏住了呼。

        傅明月知这个人。

        “婢明白。”傅明月躬应。

        站姿、走姿、行礼的角度、奉茶的姿势、回话的措辞，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纠正。

        “带下去吧，让周嬷嬷教教规矩。”大夫人挥了挥手。

        傅明月想起偏厅里大夫人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多谢提醒。”

        周嬷嬷交代完便走了。

        傅明月正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出神，闻言转过：“怎么？”

        第五日清晨，傅明月正式被领到二公子赵祁渊的松涛院。

        正说着，周嬷嬷的呵斥声从屋里传来：“偷什么懒，还不快进来练奉茶。”

        秋穗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她上下扫视傅明月，最后目光停在她脸上，轻哼一声：“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