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块煮熟的什麽肉，有一包打开的花生

        米，有酒，一闻就知是劣质的烈酒，……天颉用手撕下块肉递给林政：「吃，

        肉，老主顾送的，……别看我干的是下九，比你这个堂堂大学生强，有

        人送酒送肉，……」

        林政接过，嚼着，说不出腥还是香。他见天颉大模大样盘坐在床上，两膝支

        起了浴巾，把他的羞暴无遗。天颉也瘦了，那副鼻梁更显削，……天颉注

        意到了他目光，咧嘴一笑：「喂，大学生了，前途为重，要改造掉一切资产阶级

        思想，不许再想歪的邪的，……喝一口吗？别喝了，我可不想腐蚀你，……噢，

        忘了告诉你，我老娘……肺结，三期，没有几天了，……」

        林政停止了咀嚼，他觉得眼前的天颉是个陌生人，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怎麽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认识了？其实，我没变，我骨子里的就是我爹的脏

        血、花柳病、梅毒，……」天颉狠狠喝了一口酒，被似的嘶嘶气：「我倒盼

        着……老娘早一天脱离苦海，她被了四类份子的帽子，交给街制，有

        病，却没工作，没收入，只靠我。我靠谁去？……哦，听我的话，你以後少来找

        我，革命青年，别没吃着羊肉倒惹回一膻，没那个必要，……」

        咕咚，又是一口烧酒，又是嘶嘶气。

        林政听着，只觉这是地狱里发出的声音。他想起白天的那杯糖水，想起天颉

        按在自己上的指。他觉得那才是天颉，而眼前的，是一个什麽妖魔幻化的天

        颉……

        「吃啊，愣着干什麽？」天颉又为他抓过一把花生：「我说的是实话，我已

        经看透了，你也该看透，别学我，你眼前是一条光明大。」

        这时，又有人轻轻叫门。

        「！」天颉竟然不经意地骂了一句：「看来，今天把我这点丑底子都要抖

        落给你了。你坐你的，……他，哼，也是个我这样的丑类，……」

        天颉去开门，领进个一双眼楮很大，却空略显僵滞的削瘦的青年。

        他一见林政，明显地忸怩不安。

        「我的老同学。」天颉大大咧咧介绍。

        空气沉闷得让人不过气。

        倒是那青年不住和林政搭讪。

        天颉一杯又一杯地喝酒，他不向这二人让酒，只是促林政：「吃，吃……」

        林政真想逃离这尴尬，但他不忍这样离开自己曾苦苦想着的天颉。他有一种

        预感，今夜的分手，怕是永远不会再有从前样的相了。

        那青年查颜观色，却越来越活跃，不住地打听林政上学的那座城市和大学里

        的情况，他还几次夺过天颉的酒杯喝酒，……林政要小便。那青年腾地起来，

        热情地要领林政去店堂後边的厕所。

        「站住！」天颉突然梆梆地喝住了他们，他指着林政：「就在这里！！

        就在这屋里。「那青年羞恼了：」你要喝啊！「

        「喝又咋的？不都是人肚里的玩艺儿吗！」

        天颉嘻笑着，竟拉住了林政：「真的，後边黑灯瞎火的，就在这屋里……」

        没等林政说话，那青年却埋怨天颉：「你这个人怎麽这样？你以为人家跟你

        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