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泥泞不堪，仿佛整个大地都在为此垂泪。师杭长久立在那儿回不了神，宛如炼狱之中。

        他们无名无姓，被残忍无情地坑杀在这里，连谷中的树木都被鲜血染红。

        黄珏万万想不到她会问起这桩事，更想不到她会误打误撞闯进谷中。

        “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黄珏沉默良久，终于也蹲下来平视她，郑重许诺，“师杭，如果你想走，骑我的，我送你走。”

        他也不知这姑娘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蛊。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放不下。见过她，黄珏不愿再去相看旁的女子了。

        “黄将军，多谢你费心……”

        她知是哪些人杀了他们，她知谁才是罪魁祸首。

        面面相觑间，黄珏只得咬牙：“是我姐夫下的令，但孟开平也准了……师杭，虽说杀降不详，可我们压负担不起那么多俘虏！况且他们可能是诈降，不杀，将为后患，斩草除才是上策！”

        真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你信我啊，师杭！”黄珏迈步上前，不顾礼数握住了她的腕，“依靠我，我会比孟开平待你更好！”

        可这话听在师杭耳中，只是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而已。

        师杭拉着黄珏的衣袖，像是脱力般蹲下，开始掩面大哭起来。

        死人相枕，堆叠成山，上千尸横陈于此。

        这是她一回见到那么多死人，她觉得自己似乎应当些什么，可她什么都不了。因为人死不能复生。

        突然，她侧过开始不住干呕。纤细的指尖紧紧抓住树干，几乎要磨破肉。

        总归她跟孟开平并无子嗣，只要她一句话，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弄到边。二嫁之又何妨？他不介意，他心甘情愿娶她！

        黄珏知那样的景象对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姑娘家来说有多么难以忍受。此时此刻，他更加清楚地明白，师杭与他们绝非一路人。

        最终，师杭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寺中。才迈入大门，却刚巧撞上匆匆而出的黄珏。师杭脚步虚浮不稳，差点栽倒在地，帕子也随之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黄珏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缘由，忧心脱口：“可是子不适？我送你回去？”

        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她又一次告诫自己，既然下定了决心，选定了，就不要向后看。

        他想，就让一切到此为止罢。他全力送她离开这里，拼一把，总比看她这样折磨自己直至油尽灯枯要好。

        只这一句话，便教黄珏知晓了她始终都还预谋着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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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杭冷淡至极：“可惜，我只信得过我自己。”

绘的疏阔高远的山水林台全都被蒙上了一层郁血色，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也许她应该先问问山下的住持，也许她应该再问问未归的孟开平，可她一个都等不了了。一勇气油然而生，她提裙快步向那奔去，最终步入了一片死寂的山谷。

        她不敢猜想黄珏敢为她到哪一步，最要紧的是，漫山遍野都是孟开平的人。下山以后她能如何？难跟孟开平比赛吗？

        顺着倪瓒方才指引的方向，师杭看向更远些的山林深，直觉有什么残忍可怖的景象在等着她。

        “……不必了，黄将军。”

        她居然猛扑上来，反手揪住他的衣领，怒极质问：“后山那群人，是谁下令坑杀的？”

        可恰如回相见时一般，少女闻他此言，面上又显出微微讽刺的神情。

        “师杭！我阿姐方才说你在这儿……”

        可他不明白，拒绝了他的帮助，她还能依靠谁？仅凭一人之力，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孟开平的猎场？

        师杭不再哭了，她改了神色，抹干眼泪沉静：“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他弯腰将帕子拾起，递还给师杭，然而师杭却没有接帕子。

        她沿着小径继续向前深入，果不其然，当她站在崖边时，终于看见了意料之中的景象——

        谷中弥漫着一刺鼻的血腥味，乌鸦在天空盘旋，久久不散。师杭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